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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3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听取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关于上半年经济形势和下半年经济工作建议的汇报，分析当前经济形势，研究下半年经济工作。 罗荣摄影
如果要对上半年宏观经济整体运行情况做一个评价，也许两个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一个是“高增长”，另一个就是“低通胀”。
当前，宏观经济正沿着宏观调控预定的目标前行，今年上半年国内生产总值同比9.5%的增长，表明经济保持平稳较快的增长态势仍在延续。总体来看，GDP仍然保持高速增长；虽然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仍处高位，但并没有明显的通货膨胀。同时，也没有通货紧缩的压力；就业增加；消费增长；国际贸易保持顺差；财政收入稳定增长；金融运行基本稳定。这些指标的组合表明，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良好。换句话说，我们理想的经济状态是，在一个拉长了增长周期的跑道上，中国经济快速平稳地前行。与去年同期相比，“平稳均衡”可以作为今年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描述。从消费、投资以及物价等几方面看，投资与消费的关系正在进一步协调，物价保持了走低走稳的态势，经济运行的稳定性进一步增强。
但事实上，对上半年宏观经济运行总体形势的判断，各方一直在争论不断，意见不尽一致。
有观点认为，从反映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的标尺——CPI指数（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的变化来看，上半年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涨幅从4、5、6月开始一直在缓慢缩小；上半年2.3%的增幅，在下半年会不会出现继续缩小甚至负增长的局面，从而导致通货紧缩的压力加大；从这个角度判断，中国宏观经济的增长速度正在放缓，经济增长已到拐点。
而不同的观点认为，通过去年的宏观调控政策，经济过热的势头已被控制，同时还保持了9%以上这样一个较高的经济增长幅度，经济运行正处于一个比较理想的区间。
分析上半年宏观经济的运行指标，也许一种相对中立的观点更易为大家接受。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王一鸣教授就认为，这一轮经济增长的周期还没有终结，宏观经济现在正在从加速增长的态势向一个合理区间回归，不能说出现拐点，也不能说现在由通胀向通缩发展。同时，现在也还不是评价是否实现了“软着陆”的时候——一方面投资还在高位，另一方面又要避免投资过快回落的趋势，评价是否“软着陆”还为时过早。
经济结构趋向协调
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上半年国民经济总体运行情况统计公报来看，经济结构更趋向协调和平衡。
这一判断基于以下四组数据：一是上半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完成增加值32274亿元，同比增长16.4%。分轻重工业看，重工业增长16.9%，轻工业增长15.4%。二是上半年工业企业利润增幅回落。1～5月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4968亿元，同比增长15.8%，增幅比去年同期回落27.9个百分点。三是市场价格温和上涨，上半年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上涨2.3%，低于去年同期3.6%的水平。从动态看，居民消费价格涨幅4、5、6月同比分别为1.8%、1.8%和1.6%，环比分别下降0.3%、0.2%和0.8%。四是外贸高出低进，上半年进出口总额6450亿美元，同比增长23.2%，比去年同期减慢15.9个百分点，贸易顺差396亿美元。
首先看第一组数据，2004年，重工业和轻工业的增长速度分别为18.2%和14.7%，二者之间的差距为3.5个百分点；而今年上半年，重、轻工业的增幅之比仅有1.5个百分点。这说明轻工业的增速在加快而重工业的增速在减慢，经济结构趋向于协调发展。此外，从拉动经济增长的动力来看，今年上半年社会固定资产投资32895亿元，同比增长25.4%，增速比去年同期回落3.2个百分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29610亿元，同比增长13.2%，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12.0%，实际增速高于去年同期1.8个百分点。与去年同期相比，投资与消费之差，由18.4降为13.4，缩小了5个百分点。投资与消费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力趋向平衡，这也印证了经济结构的协调趋势。
其次，分析第二组数据可以看出，工业企业的利润增长正在回归于理性。与2003年、2004年的40%、30%的增长幅度相比，今年上半年的工业企业利润同比增长只有15.8%，比去年同期回落27.9个百分点。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郑京平认为，“这实际上是前两年增长速度的合理的回归”。一方面，由于上游产品价格居高不下的打压，使得企业利润空间缩水，效益下滑。另一方面，随着国家控制投资过快增长的宏观调控政策发挥出比较明显的作用，一些重复建设、盲目建设行业供给过大的现象开始显露，加之国内外市场变化的影响，企业利润增长必然会回落到一个合理的区间。这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经济结构的协调趋向和经济运行的平衡趋势。
第三，从CPI指数的变动来看，有人担心，价格增长的趋冷反映出经济增长速度的减缓，出现拐点；CPI指数的明显减小，会不会导致通货紧缩？事实上，虽然价格增幅与去年同期相比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但分析发生变化的原因我们可以看到，去年CPI指数的上升，主要是由于粮食价格上涨而引起的，2004年粮食价格上半年上涨26%～27%，全年的食品价格达到将近10%的高速增长；而今年上半年食品价格上涨4.4%，对价格总水平的拉动作用明显减小。因此，今年上半年居民消费价格增幅明显小于去年同期，其原因并不在于工业品价格或者说通货膨胀率下降，而在于食品价格下降。从这个角度来看，价格涨幅的减小并不能体现通货紧缩压力的加大。基于宏观调控的难度和通缩压力的减小，经济运行向健康方向发展的可能性相对就会加大。
第四，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上半年进出口同比增长虽然减慢了15.9个百分点，但从出口来看，增长仍然较猛，同比达到32.7%；进口下降28.6个百分点的原因，在于国内投资需求的下降，建设项目少了，相应的进口设备也在减少。出于对纺织品贸易摩擦等越来越多的贸易保护主义或贸易制裁的考虑，下半年出口下降的问题仍然值得担心。但总的来看，外贸出口不会在短期内出现戏剧性的变化，上半年进出口总量组合指标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仍比较有利。
存在问题尤须重视
尽管如此，经济运行中存在的问题以及新出现的一些趋势仍须予以关注。
首先，虽然说工业企业利润增速明显下降，是“向一个合理的区间回归”，但不能否认的事实是，除煤炭、石油、钢铁等少数行业的利润加速增长外，电子、建材、运输、设备制造等行业都出现了严重的亏损，规模以上工业亏损额增长56.1%，同比上升55.7个百分点。企业利润增速下降意味着企业自筹资金、自发投资的的能力被削弱，同时，投资的预期收益下降，就可能造成投资的意愿下降，表明未来的工业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将呈下降趋势。
第二，从1994年汇率并轨以来，中国的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一直保持双顺差。10年来，贸易顺差累计约3000亿美元左右，外商直接投资大体上每年在400亿～600亿美元之间，这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强大动力。今年上半年，贸易顺差396亿美元，考虑到去年同期近80亿美元的逆差，仅净出口就拉高GDP增量约3800亿元人民币。如果这样的成绩是因为我国产业和产品的总体竞争力提高的结果，是在各种经济参数比较合理的条件下取得的，当然无须忧虑。但问题是，我国的生态、环境成本、较低的资源价格、农民工的社会保障等社会成本都没有计入，这就使出口高速增长的负面影响增大。同时，对外贸易的不平衡，贸易顺差的迅速扩大，都使对外贸易摩擦进一步加剧。
第三，6月末，国家外汇储备7110亿美元，比年初增加1011亿美元，同比增长51.1%，其中上半年新增1010亿美元，374亿为顺差收入、339亿为新增投资，274亿为国际游资。不难看出，今年上半年国家外汇储备的超额增长是“虚增长”，里面存在着国际投机资本的大量涌入。换句话说，外汇储备的增长不是由于实际的贸易而产生，也不是资本账户的增加，更不是由于国民经济交易方面带来的收入，而是大量国际游资的冲击。真正的外汇储备的增长应该与国民经济的增长速度是相关的，而这种超常规摸的增长不是经济发展内在的增长。与此同时，由于人民币预期会升值，国际游资在资本市场上大量抛售美元，购置人民币，央行为了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也不得不大量购入美元，抛出人民币。由于资本监管存在着很大的漏洞，投机热钱的进入加大了人民币升值的压力。这不能不说是央行决定人民币汇率不再单盯美元，人民币对美元升值2%的原因之一。
第四，对房地产业的宏观调控需要把握好一个“度”。事实上，今年对房地产业的宏观调控，主要是要控制房价的飞速上涨，而不是让房价下跌。如果把房地产业打压下去，经济就会下滑。如果房价绝对下降，则会带来宏观经济整体的衰退。房地产业的发展对宏观经济稳定与发展具有极端的重要性，可以说成也房地产，败也房地产。在对房地产市场的调控上，需要把握好抑制投机需求与保护合理需求的关系。抑制投机需求是当前的紧迫任务，而保护合理需求则是长期的任务。在落实国务院有关部委关于房地产业调控的各项措施时，要真正做到有保有压，区别对待，挤出房地产领域的泡沫，调整房地产的供求结构，增加中低档房的供给，防止房地产市场的剧烈波动对宏观经济的冲击。
拉长经济增长周期的“跑道”
自2002年开始的这一轮经济增长，其主要动力源自投资和出口。
从上半年的统计数据来看，投资有所回落，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25.4%，增速比去年同期下降3.2个百分点。同时，包括纺织品在内的国际贸易摩擦不断，是否会引发出口滑落仍需观察。此外，今年上半年消费价格总水平上涨2.3%，4、5、6月份的环比逐渐下降，物价开始回落，说明总供需发生变化，也会引发对需求不足而出现通货紧缩趋势的担心。
正是这些因素，使人们产生了“经济将出现一个比较明显的回落”的判断。事实上，现实情况并非如此。上半年经济运行从总量指标上看态势良好，其基本特征就是高增长低通胀，而且就业情况也比较好。
具体来看，GDP9.5%的增速仍属很高；CPI指数也比较低，属于温和上涨；从就业率看，1—6月新增城镇就业595万人，下岗失业人员再就业258万人，上半年完成了全年一半以上的任务；在出口方面，上半年出口同比增长32.7%，进出口相抵，贸易顺差396亿美元。从增长率、通胀率、就业率、国际收支平衡这四大指标来看，总量组合指标都比较好。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轮增长周期还没有终结，并未到发生转折的时候。如果说有变化，也只是从2002年开始的一个加速增长状态，回归到了一个合理的区间。
从加速增长状态向合理区间回归，并不意味着这轮周期结束或出现拐点就开始下行，更大的可能是进入一个调整的阶段，在一个高位上进行调整和整合。当然，这个调整期持续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多种因素。
这一轮经济增长周期通过调整能够持续多长时间？基本的判断是，至少在短期内还不会终结。首先是投资仍处高位，25.4%的投资增幅仍然较高，并且从趋势看，今后还不会迅速回落。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这一轮投资集中在重工业领域，在建项目数量依然很大，投资的惯性还会持续下去。二是这一轮增长是以住行关联产业为重点的，这些产业投资周期都比较长，在建项目也很多，会持续比较长的一个时期。其次，企业利润增幅的下降并不是经济向下滑的信号，上半年15.8%的企业利润仍是较高的增幅，现在只是一种合理的回归。第三，从出口看，前3年一直保持在35%左右的增幅，出口额三年翻一番，这种出口的高速增长是不可持续的，因此，它回归到一个合理的区间也是必然的。第四，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12.0%，实际增速高于去年同期1.8个百分点。消费的适度回升，可以替代投资下降带来的需求缺口。
综合以上因素来看，这一轮经济增长周期仍在延续，不能说已出现拐点。同时，在通胀和通缩压力都不明显的情况下，经济增长周期的“跑道”正在拉长。
对“软着陆”仍需继续观察
如果说既没有经济过热导致的通货膨胀，同时经济又能保持较快增长，就算是实现“软着陆”的话，那从目前经济运行的情况看，中国经济也许正处于这一状态。
“软着陆”就是供需的相对均衡，经济在一个供需相对均衡的区间顺利运行。但现实的情况并不完全如此，虽然投资有所回落，但是仍停留在高位，投资增速偏高，煤电油运依然偏紧，这都表明经济运行并未达到一个合理的区间。同时，现在来看还需要注意避免投资和出口出现过快回落的态势。原因在于，这一轮经济增长动力源是住和行的关联产业，如果投资下降过大，这些关联产业就会形成大规模的过剩，资金链就会断裂，从而会引发包括就业在内的各种潜在问题。
事实上，对是否需要“软着陆”，各方还存在着不同的意见。所谓软着陆，是经济已经起飞或过热之后的控制，但此次宏观调控并不是因为经济非常热后才进行的调整，而是出现结构性过热后的调整。结构性调整有时力度大有时力度小，可以根据不同的经济状况灵活运用，例如钢铁、水泥、氧化铝，以及开发区等，都是地区性和行业性的调整，并没有实行严格的紧缩性政策，在整体上只是信贷和货币供应量稍紧一些。而且，这种“紧”在不同行业也不一样。钢铁、氧化铝、建材、水泥等方面收得很紧，但对农业、铁路运输、电力等方面却是大力支持，投资增长很快。总的来说这不是全面紧缩，是结构性紧缩。而结构性紧缩就不好用“软着陆”或“硬着陆”来评价。
生产过剩与刺激消费值得关注
随着这几年持续的高投入，包括电厂建设、钢材、水泥、有色金属和机械制造等，高投资形成了相当大的生产能力，而最终消费需求的增幅却有限，通过一个传递过程后，必然会出现生产能力相对过剩的问题。
今年上半年，物价指数的走低和进口需求达28.6个百分点的增幅下降，都从一定程度上表明生产能力过剩的迹象，如果投资继续在高位运行而消费跟不上，生产过剩的问题必然显现，随着生产的过剩，资金链断裂，企业退出，从而引发危机。因此，一定要使投资缓慢回落，不能骤然下降，在缓慢回落中通过设备更新来保持对投资品的需求。
从1998年到2004年，中国的经济增长率一直保持在7%～9%之间，非常平稳；2003、2004年上升到9%，在多数经济学家看来，仍然是平稳的。必须看到的事实是，在经济平稳运行的背后，掩盖着大量的商品过剩和积压，隐藏着风险。
而在消费方面，主要的问题是居民消费信心不足、消费增长缓慢。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居民收入增长过于缓慢。从1997以来，居民收入的增长速度，无论是名义增长还是实际增长都低于GDP的增速。财政收入的增长每年都在20%以上、企业经济效益的增长达30%～40%，但居民收入的实际增长在10%以下，这说明国民收入分配在向国家和企业倾斜。加之居民收入的两极分化，使得一般居民没有实力来消费。更重要的是，一个有效的社会保障体制还没有健全，无法解除居民消费的后顾之忧。在这种情况下居民消费就难以出现很大增长。
消费增长的主要支撑是城市居民。因此，保持消费热点，推动消费需求，首要的是着力培育新的增长点，包括汽车、住房等消费热点；二是继续支持城市中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长；三是继续加强和完善社保制度改革，改善消费市场环境和政策环境，例如房价过高，需求增长出现不正常的变化时，政府要给予积极的引导。
考虑到农民增收的难度加大，要降低对消费增长的影响，首先是要改善外出务工的环境，创造更多的进城机会；二是要保持粮食生产的稳定，进而稳定粮食价格，保持农民收入的增长；三是确保农资价格和供应，加强管理和协调，减轻农民因此增加的支出。
刺激消费，在政策层面上能做的工作，一是减税，适当降低目前总体偏高的税率，激励消费。二是价格。在农业方面，保持农民收入稳定增长，就需要在稳定农产品价格上采取相应的措施。在公用事业上，利用现在自来水、煤气、垃圾处理等价格比较低的局面出台相应措施，改变这种要素价格的扭曲。同时，利用这一比较有利的时机，推动利率市场化的改革，增强资金的使用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