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敏、健谈、帅气。在梅地亚茶室里,刚刚录完两档节目的张羽没顾上喘口气,又面对记者的提问侃侃而谈,一如演播室里的认真。事实上,张羽少年得志,在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学习时,曾任北大演讲社的社长,并在1989年斩获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冠军;1992年又轻取全国演讲比赛的冠军。后因天生注定的机缘进入中央电视台,先后转战《正大综艺》、《环球45分钟》、《新闻调查》、《东方时空》和《央视论坛》等节目,成为央视大型直播活动中出镜最多的新闻主持人之一,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和好评。采访话题从刚刚结束的“神六”直播开始。
“盲播”神舟六号内幕
记者(以下简称记):这次“神六”直播,你在一线主持;什么时候介入的?
张羽(以下简称张):介入直播是9月底。之前我连续主持了3个直播:一个是“碗礁考古挖掘”,连续5天;然后是8月15号“庆祝抗战胜利60周年”:还有一个是“全球联合祭孔”。直播“神六”,我在一线主持。“神六”最重要的一个“点”是在运行过程中,一线直播最重要的是在航天城。我和另外两个同事负责这项工作。
记:直播“神六”,遇到过什么难题吗?
张:直播对我个人来讲,已经有多年的经验了。从业务上说没有特别不熟悉的感觉。“神六”准备时间相对比较短,它本身的特点是逐步解密的过程,方案也是逐步形成的。在直播前一天,方案都没定稿;第二天也没定稿,包括第二天在航天城遇到什么情况你也不了解。所以直播最复杂的部分应该是这样的。
记:一般的直播可以提前介入很长时间,此次要不断解密,考验你的灵活性和应变能力。
张:一般的直播,这种灵活性也有。比如说,你有一个大概的时间表,有一个相对比较长的准备过程,程序变化不会太快;但是“神六”不一样,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你很难做一个非常固定的方案,这是一个不断了解的过程。
记:没有大的纰漏吧?
张:纰漏没有。但是出现过一个问题。在直播中,有一次从晚6点多到7点,我和白岩松对接了一个“两岸看神州”的节目(由央视和台湾东森卫视合作的《东方时空特别节目》),我们的报道内容是这样的:我前面有个监视器,我只能看到白岩松和我自己。我准备的内容是胡锦涛总书记和航天员天地对话,有两段从太空最新传来的画面,我把它介绍给观众。在直播的时候,信号切进来;但连线后,我的屏幕变成彩条了。我第一个反应是出事故了;我问导播,是不是切错了?导播没有说话。后来我才知道导播当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那不是导播的责任。然后,白岩松说,张羽,你好。这个时候,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已经知道自己到镜头前面了。但这个时候,画面出现的却是胡锦涛总书记和航天员对话的画面。当时我的脑子“嗡”地就炸了!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风马牛不相及”,这是严重的播出事故。当是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一片空白。在直播当中出现空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每个人的脑子都有出现空白的时候。但是,我知道,我看到的信号并非播出信号;那么,导播在控制这个画面,如果出现问题,他会切换回来的。我的任务是不能不说话,不能冷场。我说,岩松,你好。然后他就问航天城情况怎么样?事实上当时台领导在航天城审片,审当天晚上发的时政新闻,而且是从台里传回信号到航天城让领导审;在中间传输的过程中把我的镜头给挤掉了,但当时也没那么多时间给我解释。后来有人告诉我在传送时政新闻,我看不到。至此,我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如果提前10秒钟跟我讲,有个心理准备,就不会乱。因为盲播也是经常会出现在直播中的。可是,我要给观众讲述最新的画面,但我当时什么都看不到,无法讲。我就跟白岩松聊;白岩松说,张羽,讲讲今天最新的情况。因为画面我之前看过,我说,今天第一段是航天员在轨道上脱穿宇航服。他说你再多说几句,我马上就说,以前我们看到的,都是在返回舱的画面,等等,说了很多旁枝末节的话。白岩松这时候知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就提醒似地问,张羽,白色的衣服是什么呀?我心领神会,马上说这是航天服内衣,这衣服我还穿过呢。完了以后,别说观众,就连他旁边的台湾主持人都不知道出现过“盲播”。这就是一个经验的积累,反映能力的表现。如果你没有经验的话,脑子马上就断弦了。
“双料”冠军转战央视荧屏
记:你北大毕业之后,就来央视了吗?当时是他们找你还是你主动来的?
张:是我主动来的。其实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我就参加过央视的活动。当时有一个栏目叫《十二演播室》,在北大搞过几期节目,我参与过采访大学生,对电视的制作挺感兴趣。后来,央视搞了一个全国的演讲比赛,那个比赛我是冠军,进一步对电视发生了兴趣。在分配的时候,就找了央视,并且通过了考核。
记:当时为什么对演讲感兴趣?
张:也不是我感兴趣,当时辩论是一种热潮,新加坡大专辩论会在全中国掀起了热潮。
记:当时你拿辩论会冠军是北大的还是全国的?
张:北大的、北京的、全国的都有。1989年,拿了全国大学生辩论赛的冠军;1992年,拿了全国演讲比赛的冠军。大学期间,我是北大演讲社的社长。
记:你最早经手的栏目是什么?
张:最早我在国际部,当时有《正大综艺》、《世界各地》、《外国文艺》三个栏目,我首先做《正大综艺》的编导,另外两个栏目我也做。后来《外国文艺》和《世界各地》合成一个栏目《环球45分钟》,最早是王志文主持的,那时候我是编导。后来他到外面拍戏,我就接替。
记:第一次做主持人的时候,有没有一些障碍?
张:首先,我并不是不优秀;但我知道有很多优秀的人,他们的表达、感觉非常好,但是一做主持人,你就发现,他在底下的表达状态和面对镜头、公众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操作问题。实际上,我在进入到这个行业当中,当时一点也不紧张,我觉得也比较自信,因为我表达能力是不错的。因此,我觉得说话对我来说,不是一个问题。但我觉得从后来的镜头效果看的话,会有一些不自然,当然不是生硬、做作,就是不太自然。你就觉得你要跨过这样一个阶段,要与镜头交流。这就是早期广院的学生承担不了从播音员到主持人的岗位转换的原因。他们在大学训练期间过了技术性门槛了,但是,这技术性把很多优秀人才挡在门外了。我觉得这是中国电视还处在一个年轻时代的原因。但是随着主持人队伍不断的成长,主持人也会变得成熟起来。包括凤凰卫视也是这样,他们找了很多人,一开始也并不是有经验的,但是一上来也非常好,这是他们慢慢地适应了演播室的状况,更多地去看电视、参与电视制作的结果。
记:《新闻调查》作为一个深度的报道节目,对主持人要求非常高,你在这个栏目做了多长时间?
张:从1997年到2000年,做了4年。
记:我看过很多你主持的调查,感觉很成熟、很老练;这个经历回想起来有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哪几期特别好?
张:只能这么说,我原来做《环球》,节目内容更多的是游山玩水、风花雪月。当时我做主持,观众比较认可。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新闻。到《新闻调查》之前,我没有要求做主持。但当时缺人,就先试一试。对于我来讲,这是对我从事新闻主持打基础的环节。首先,基本知识,包括社会经验的积累,你要接触的是更加理性、而且也可能是社会的黑暗面,那么首先你要对这个行业要有基本了解;第二、选题也会重复,在重复的过程当中,你应该做到“内行看着是外行、外行看着是内行”,这是做记者的一个基本的要求。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经历会培养你一种思维方式,培养你一种做新闻的方式;同时,培养你与人打交道的、采访的能力。采访是做新闻主持人的一个最基本的能力,这与我原来做《环球》不一样。原来我喜欢它,我觉得我能够做到,所以我要求调过来;但是,过来以后还有一个检验的过程。刚来时,除了知识和积累,还有采访;这个采访还不是像谈话节目一样,是一个聊天的过程。在采访过程中,你不仅要把被采访的事物呈现在读者眼前,还要把你自己的思维过程也要体现在里面。后来,我做直播的时候,包括做一些其他节目,我发现没有采访的技能,是做不了一个好记者的。
记:国外的新闻主播大多是新闻记者出身。
张:几乎全部。没有这样的经历根本不可能做好。
记:《东方时空》后来超长改版,你和李小萌、天亮作为总主持人、主持人入选;当时你是主动要求过来还是栏目挑中的?
张:当时是他们挑中的,但是我也很想过来。我在《新闻调查》干了4年,虽然这样一个厚度、深度的节目带给主持人的空间很大,但是干长了就会有一个瓶颈,妨碍你的进一步发展。这样,你会怀疑自己的水平,发现自己很迷茫,你必须要超越它。所以,我觉得《东方时空》对我来说是个机会。当时挑中我之后,因为它是日播节目,我觉得它更切近新闻时事,所以当时就一拍即合过来了。
记:《东方时空》的改版,现在看来并不成功。作为一个亲历者,你觉得有哪些内幕性的说法?
张:怎么评价《东方时空》?第一,我并不同意《东方时空》改版失败的说法;如果说它失败了,我觉得它最本质的失败在于以一个已经成为品牌的栏目的改版带动一个频道的成功,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人们对节目的预期是个成熟的板块性的栏目,当你变成一个资讯式的访谈节目,它完成不了这个。但是,这个改版方向,我认为并不是失败的。《东方时空》改版以后出现的节目形态包括报摘、滚动新闻、媒体链接等等,目前已在全国遍地开花。但是,当时有人说“你怎么刚开始放半个小时新闻,一个小时后又出现半个小时新闻,谁会把你这个栏目看完?”他是在看待一个栏目,而不是一个早间节目形态。所以说,如果要说它失败,就失败在这里。
“我直播的时候不写稿子”
记:现在除《东方时空》外,在新闻频道还主持其他节目吗?
张:还有《央视论坛》,因为都是评论部的主持,无论作为素材、人才,都是资源共享。
记:我觉得央视的男主持人,除了白岩松之外,你大概是做大型主持最多的男主持了吧?
张:我们主要是分类,如果是从新闻类来说,大型直播中我做得还是比较多的。
记:有没统计做过多少期?
张:这么说吧,从1999年以后,几乎所有的大型直播我都参与了。因为,几乎所有的新闻直播的主持人都是评论部的。
记:印象最深的直播有哪几次?
张:最近的“神六”,难度大。中间有几个环节确实感触颇深。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比较深的,就是第一次大型直播奥运会,当时我是在一线。
记:央视的新闻主持人和国外的新闻主播相比,您认为有什么相同点和不同点?
张:应该说从工作流程、积累、程序来讲,有差别;但差别不大,可能人家比我们更成熟。这个很正常。
记:做了这么多年的新闻主持人,你总结回想一下,有什么经验、教训吗?
张:经验、教训涉及到操作层面、积累层面,千头万绪。如果要说小的经验:我直播的时候不写稿子。直播是个动态的过程,如果你写稿子的话,第一:你的状态不真实;第二:你难以应付到来的变化。从我第一天做直播开始,白岩松就把经验传送给我,我也一直这么做。其实,这是个细的层次。真正的直播,要说经验,更多的是对主持人反映能力和表达能力的考验,还有就是思考能力。如果没有思考能力,你再熟练、表达再流畅,你的境界上不去。所以,首先是思考,然后才是表达。作为新闻主持人来讲,这是个思考、知识积累的过程,这也决定你在这条路上到底能走多远。
国外的电视是很成熟的,我们的电视才有多少年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作为新闻主持人,和人打交道很重要。开机之前,当你和自己的采访对象发生接触的时候,你能不能触摸到别人触摸不到的细节?这是非常重要的。这不同于你现场经验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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